秋风秋雨

我写下这文字时候，是带着沉重的心情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昨日下午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和妻子行走在上海最热闹的徐家汇天鈅桥路腾飞广场时，竟然遭到小偷明目张胆的抢劫――我说“抢劫”是不为过的。

入冬以来，天气阴晦，峭料冬寒，我一直闭门不出，在家里读书写作。昨天下午，天气很好，妻说，到电话局去办理手续吧。我答应了。出门时，妻带了背包，装了户口簿、身份证、数千元现金等，叫我不要带背包，我坚持要带。妻子先后三次叫我不要带包，我三次坚持要带。如果在以往，妻子叫我不要带背包，我肯定不会带的。这次却是鬼使神差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在强制我非带不可。我说，出门带包要形成习惯，因为包里有房门卡、交通卡等，进出时方便些。妻子见我坚持带包，也就作罢。

妻子挽着我的左臂，边走边谈。我们走到腾飞广场门前时，道路宽阔，人不算多，脚步也加快了。当我们兴高采烈地走到零陵路口时，一个城市协管员悄悄靠近我，扯扯我的衣角，小声地说，你背包里的相机被人偷走了。我吃了一惊，把背包转到胸前一看，拉链被拉开了，再看，包里的数码相机不翼而飞了。协管员又悄悄地跟我说，他们共有四人，两男两女，是北方某地人，特征明显，那人是个女的，穿黑衣领子是白色的，相机塞到她胸罩里了；另外一个男的是黑衣红领，反方向走了，你们追过去，他们还在前面。我们装得若无其事回头走，边走边打110报警。当我们走到腾飞广场的澳门豆捞坊前时，一个协管队员悄悄说，这里每天都有二三十人，分散或聚集偷行人的包里的东西，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便聚集起来帮忙，这些人身上有刀子，谁也怕找麻烦。

我报警过了几分钟，两个警察骑着摩托来了。我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他们要我们出示身份证后，作了记录，叮嘱我们把相机发票拿到派出所去登记。城管队员把小偷特征向警察说了一遍，警察没有作记录，也没有追查那伙人，例行公事后，便又骑摩托飞驰而去。

正说话间，一个身体健壮的城管队员暗暗对我说，他们还在那里，并做了个眼神。我一回头一看，那男的和女的着装正是城管队员告诉我的人，在那里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谈笑风生，眼睛却偷偷注视他们的目标。

我说，叫警察来抓他们吧。城管队员说，谁敢指证他们？他们天天在这里，一大帮子，有明有暗，防不胜防呢。

他们还告诉我，静安寺那边有个人的皮包被偷了，里面有重要证件，结果那人找“联档”的小偷协商，补偿他们“辛苦钱”，请他们开恩把证件交回来。小偷还讲义气，给了钱后便把物件还他了。。。

我说，那人不会马上冲上去抓住他，向他要回包来吗？

城管队员目不转睛地看看我，仿佛我是天外来客似的。

我突然想起，我那年住在徐汇区东安路时，刚买的1000元的捷达自行车，放到楼下，吃过中饭后，不翼而飞了。在那里，我被偷走两辆自行车。我的外甥在徐家汇地铁乘车时被偷走了手机；我的女儿在徐家汇乘43路上学时被偷走了手机；年前，作家庄辛过世，他的老伴说，去年在他家里，突然晚上闯进小偷，庄辛没办法，搜出200元给他，小偷还算有人情味，没再多要钱，否则他们两老根本无法应对。

我想起当我的包被偷时，路上行人不少，许多人都看到“阳光下的罪恶”一幕，但没有人出声或阻止；而作为城管队员，本来是协助管理城市的，看到小偷也不敢吱声，如今世道究竟怎么啦？上海治安怎么啦？

看着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小偷，妻子马上打电话报110，接电话的仍是女的，妻子告诉她目标在现场出现了，而且这里有证人可以暗中指认。挂了电话后，我们在那里等待着，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警察再也没有出现。

我记得，在十多年前，我和妻子应上海市政协邀请参加一场电影招待会，电影结束后出来时，我发现一个彪形大汉突然拉扯一个女孩的项链，女孩当即大叫起来，我立刻冲上前紧抓那个大汉，当时我妻子正怀孕，她想阻止我，但来不及了。那人悄声警告我说，你干吗？我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专门管你们这种人的！当时在我身边有许多人支持我，终于把那大汉抓进派出所，交给民警并陈述了案情后，我离开了。多少年后，我仍为那次我的勇敢而骄傲！后来我想，当时见义勇为大概是来源于我当时是警官的缘故，有一种责任，有一种义务！后来我才知道，我演的“英雄救美”故事的另位主角竟是将军的女儿呢。第二天，《新民晚报》政法记者孙洪康（现任副总编辑）来采访我，我婉言谢绝了。

如今的民警啊，唉，我不由长叹一声！

我失望了，拉着妻子走了。

不过，我回头想想，城管队员每天在那里站岗，而这些人也天天在那里“站岗”和“放哨”，你的一举一动对方都看在眼里，他们是一股恶势力，一条街上都有他们的人，你敢对付他们？除非你不要命了！

我又突然想起，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就是在公共场合看到小偷偷别人的东西，出于见义勇为，当场抓住小偷，她也因此而被小偷同伙打得手臂骨折。她是个体户，“领受”了痛苦还不算，医疗费用当然还要自己掏腰包。

我又不由想起20年前，我住在复兴中路米丘林公寓时，在靠近瑞金路的街上有一家银行，银行的二楼住着一家人家。有一天深夜，一个歹徒抢劫银行，二楼的一个中学生闻讯从楼上跳下来，跟歹徒搏斗，结果反而被歹徒杀害。当时报上宣传他的英勇事迹，而今那楼房已被拆毁，跟那位英勇的中学生一样永远消失了！每次经过那里时，我总要跟孩子说这悲壮的故事。死者长去矣！如今他的父母不知何在？

。。。等了许久，还不见民警来，旁边有人愤愤不平，议论起警察来了。有人说，警察也只有一条命，他能不为家庭子女考虑？也有人说，警察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呢，你看，闸北区的警察局，被一个姓杨的歹徒连杀几个，惨着呢。我连忙阻止说，这是个别案例，上海的警察还是忠于职守的，放心。

想来也是，就说民警吧，他们也有父母、妻室和子女，他们也要生活，他们的生命也是值得尊重的。今天一则报道说，湖南株洲有一位歹徒在遭追捕时，竟然拿着手枪对准民警！幸好，民警机灵“扑下身子”，躲过一劫。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上海市政府，作为徐汇区政府，作为上海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的徐家汇，如今的治安是否差了些？以前听人说，徐家汇很乱，像徐家汇天桥及港汇广场、太平洋百货等地，都有黑社会或恶势力出没，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如今亲身经历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百姓不是乱讲的，是真的。

如今社会，作为人，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这是基本的人性。生存是第一位的，没有生存，何谈温饱和发展？

作为中国的第一大都市上海，作为东方的文明形象之一的上海，作为上海商业重镇的徐家汇，是否要更加强化治安管理呢？生存是人的第一需要，没有生存，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上海，要让老百姓睡得着觉啊！　

附记：刚写完本文，看到《新民晚报》上载：上海徐汇“总部经济”逆势飘红，迄今已有跨国企业地区总部20家，投资性公司19家，总部经济数量在全市9个中心城区中继续“领跑”。形势大好。但如果治安形势不妙的话，将来难免会出事的，警钟长鸣啊！

再写附记：今天我在修改此文时，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告知此事。他笑了，说我见怪不怪，这等事情如今在上海滩多着呢。今天早晨，他上班时候就看到在徐家汇太平洋百货门前，看见有几个有明显特征的某地人用钳子悄悄夹一个女子包里的皮夹子，旁边的人都装作没看见，他也装作没看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