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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沉落在雨里


“世界沉落在雨里,我的巢亦沉落在泽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好象我的前生是一只蚂蚁。”
写下上面文字的时间是十几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离开宝鸡满世界飘泊,一个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夜晚之后,早晨起来,在家里的圆桌子上看到了一张纸,纸上是钢笔写的这几句话,神奇而诡异,令我迷惘而惊心动魄。
后来,根据少年往事,我曾经构思了一个叫做“蚂蚁”的未完成小说,伤感而且伤情,令人心痛不已!

我少年时候有好几年的时间相当孤独,没有朋友也没有玩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爱好、乐趣和游戏就是用石头砸死那些成群结队或者孤单的蚂蚁。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我还记得当时的样子。伶仃的我穿着小裤头小背心,蹲在宝鸡桥梁厂家属区十一栋楼的楼前或者楼后,很认真地蹲在那里。头上是湛蓝的天空,一尘不染的阳光和纯净的风,我安静地捏着一块看起来漂亮的小石头,一下下地砸在那些成群结队或者孤单的蚂蚁身上。活动活泼的蚂蚁成了坚硬的泥土里的一个个摊开的小黑点。我构想着那些蚂蚁之间的故事和爱恨情仇。根据所受的意识形态教育,我把红蚂蚁当作好人,把黑蚂蚁当作坏人,在消灭了坏人之后,接着消灭所有好人。很多年后,当我读到世界上最短恐怖小说的时候,我想起了少年时候那些被我砸死的蚂蚁们,我竟然有了一种要去忏悔甚至做一场法事去超度它们的想法。那篇小说是这样写的:“当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我的未完成小说“蚂蚁”也很有意思,讲的是一个叫做安比的早夭的小孩子的故事。安比长的有点儿象营养其子豆广告里的那个小孩子,我是照着我小时侯的几张照片里的样子写安比的。照片里的我穿着开了档的花裤头,头上竟然扎着一个很漂亮的朝天鬏儿,歪着脖子,很可爱妩媚的样子,绿豆一样的小眼睛里放射出来的是无邪、可爱、聪明,又有些忧郁的光芒。
安比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在小说的开头,我诗情画意地描写了我妈妈的老家陕西西乡县城河坎拦河坝的一些景物和我记忆里的童年生活。悠长的独木桥、沉默而忧伤的明朝镇河大铁牛,弯弯的月亮以及沙滩上槐树林里漫天的红蜻蜓。后来,安比离开外婆家来到了城市。爸爸妈妈对他的教育严格严厉到了一种严酷的程度,他们要求安比做一个好孩子。安比淘气的时候,他们会用饿饭、打手板、罚跪、打屁股来惩罚安比。经过几次惩罚后,安比真的成了一个好孩子,除了抓蚂蚁,就是很安静地在家里望着天空板构思着一些故事发呆。再后来,安比连蚂蚁也不抓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甚至连眼睛也不眨巴一下。于是,人们以为安比死了,整个城市都来为好孩子安比送葬。看着大人们忙碌着一切,安比觉得很好玩,所有的人在他眼睛里都成了红蜻蜓,他闻到了牧马河的味道。最后,他被放在棺材里,当他觉得不对劲要出来的时候,厚实而沉重的棺盖盖上了,送葬的唢呐吹得天响,同样天响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爆竹。几个大汉抬起活葬安比的棺材,向着城市外面的坟山大步而去。
“蚂蚁”是一个很奇怪的悲剧,也是我少年时代的隐射甚至真实写照,这十几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怀,我却一直不敢接着开头写下去。这一点有点儿象我跟女孩子交往,越认真就越腼腆、越胆怯,不敢下手,错过了几次姻缘,搞得生活支离破碎、一地鸡毛。

叫做“蚂蚁”的小说一直没有写完,安比的故事却在我的思想里百转千徊,那段关于世界沉没在雨里文字也如影随形地跟了我十几年。这个傍晚,我所在的城市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电闪雷鸣。站在阳台上看着被雨幕笼罩的世界,百感交集,写了上面的文字,对于往日朋友的怀念,也从骨子里渗出来,疼出了汗水!

2007年4月15日
姚小远2017年4月29日星期六 上海理道,我只是一只有理想、有文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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