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壮旺的博客

阿 根

郑壮旺

    阿根是我的同学，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他老实，老实到苍蝇盯在头上都要别人提醒了才动手赶一赶的地步。其实阿根长得挺不错的，嫩嫩白白的娃娃脸，不高不矮的身材，从外表上看，绝对是一表人才。

    阿根家里穷，但没有我家穷，最起码有祖上留下来的房子。可阿根读书不得劲，经常排在末几位，他对成绩一点也不关心，包括他的父母，读书就好像是混张文凭，混到年纪大了，就可以进厂做工。阿根很喜欢到我家窜门，每次来遇到我家里要干活，他总是帮忙干，比如喷农药，拔草或者剪树梢等，从不偷懒。干完活便在我家里吃饭，问他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他父母不回家吃饭，每次他都说不用，他的父母是不会担心他的，更不会管他。

    每年春节前的一两个星期，都要将家里种的柑子橙子，运到市场上卖，一筐筐装好，雇辆农用车运到三角地市场。白天一般是我和母亲在市场上卖，父亲和两个妹妹则在家里摘果子和煮饭，晚上由我守夜，第二天天亮了继续卖。我经常叫阿根和我一起在水果摊上守夜，第二天早上请他吃一份腌面（不煮汤的）后他便回家。那时经常和阿根聊到很晚才睡，一般都是聊些未来的事情，但极少聊到女人，一聊起女人，阿根便会满脸通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有时会觉得他真没劲，血气方刚的少年在一起聊天，要故意避开最想聊的话题，真不知道当年为何就和阿根那么聊得来。

    阿根初中毕业后就进厂打工，在珠三角混了两年后又回到梅州工作，在一间超市做营业员。很明显，工作后的阿根显然改变了很多，他经常带一些朱古力和零食给我，说是超市仓库里拿出来的。我很惊奇阿根的这种变化，实质上那就是偷。阿根说大家都这样子拿，我若不拿就成傻子了，说完还在那傻笑。他说若是我想到那里工作，他可以介绍，我肯定能当上领导，到时还能照顾他。我当时已经在开电脑培训店了，如果闲着，还真有可能和阿根一起去那里上班。

    一个寒冷的冬天，阿根风尘仆仆地来到我的电脑培训店，从身上搜出很多糖果饼干后，兴奋地叫我帮他一个忙：他以前在珠三角打工时认识的一个同事要来梅州看他，是个女的，他正好要上班，叫我到车站接她，并递给我一张相片。

    接女孩子的事情，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更何况是阿根的女朋友。那天下午六点多，我骑着单车从顺风汽车站接到一个外省妹，依稀记得那个姑娘叫阿青，骑了一个多小时，将那女孩送到了阿根的家里。阿根很兴奋，他家里人也很高兴，整了一桌子菜去迎接那个女孩，顺便也犒劳一下我。阿根不太敢直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却敢大大方方地盯着阿根看，本就嫩嫩白白的阿根因为害羞而脸上泛红，看起来更加帅气迷人。

    这是我第一次羡慕阿根，羡慕他有个主动送上门的女朋友，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那一年是2000年，阿根20岁。

    第二天阿根下班时，又来到了我店里，向我借书，说女孩在家里呆着无聊，想看书。

    “昨晚和她睡在一起了吗？”我问。

    “睡在一起了。”阿根脸微红。

    “都做些什么了？”我继续问。

    “没做什么，抱了抱而已。”阿根基本上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就这样一直抱到天亮，没有其它了吗？”我有点穷追不舍。

    “还，还，还嘴对嘴碰了，是她先碰我的……”这时的阿根已经脸红到了脖子。

    ……

    拿了几套武侠书后，阿根就走了，比平时走得都快。

    几个月以后，阿根和那个外省妹领证结婚了，没有摆喜酒。他和那个女孩生活了两年，那两年期间，阿根经常来我店里借书，那时候我除了开店，还会摆摊卖书。我知道那是借给她老婆看的书，因为阿根从来都不看书，哪怕是再好看的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都吸引不了他。

    两年以后，阿根的老婆偷偷地离开了他，她看不到他的明天，也看不到他家的明天。老婆走后阿根很伤心，他从来没有去过女方家里，打她家里的电话过期了，所有能联系上老婆的通讯方式都无效了。我劝他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找上门去，阿根说不敢，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去折腾这事。

    阿根开始变得颓废，辞掉了工作呆在家里，整天发呆，我叫他出来走走，他偶尔会来，可出来了也很少话，沉默寡言。

    这是我第一次担心阿根，担心他会出事，那一年是2002年，阿根22岁。

    之后的几年，很少见到阿根，再次见到他时，他带着一个女孩，手里拿着喜贴，脸上还是嫩嫩白白地，泛着红晕。他说他又要结婚了，这次要摆喜酒，元旦那天在他家里摆，意示着一切重头开始。

    阿根的婚礼我参加了，同学当中只有我一个人参加，我坐在那里感觉有点犯傻，因为其它人都不认识。阿根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第一次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是个客家姑娘。同时他也费了很大的劲，跑了很多的路，才和已经失踪无法联系上的前任妻子解除婚约，重新开始第二段感情。

    这是我第二次羡慕阿根，羡慕他能娶两个老婆，那一年是2006年，阿根26岁，而我却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娶到老婆。

    之后的几年，又很少见到阿根了，再次见到他时，是在三角镇邮政储蓄银行。阿根比以前胖了很多，发型也变了，变成了短短的寸发。我问他近期的一些情况，他说他又离婚了，七岁的女儿跟他，他的母亲几年前患癌症去世，而他也因为精神病住进嘉康医院两次，住院费是乡亲们发动捐款凑齐的。现在家里主要靠政府给的低保补助过日子，每个月500多元。

    我对阿根说，你母亲去世，你又离婚，你心里苦，为什么不找我倾诉倾诉，你有困难，为何不开口，我就是没有能力全部帮到你，也能开导一下你，你为何要把自己憋成一个精神病患者呢？

    阿根没有说什么，目光呆滞，一直傻傻地望着前方，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毕竟那是在公共场所。回去以后我将阿根的情况发布在同学群里，很多同学都很热心，纷纷捐款。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我将钱送到阿根的家里，在那个低矮会漏水的民房里，我见到了阿根和他的爸爸以及他的女儿。阿根对我的到来很惊喜，连忙收拾茶几桌，却连茶壶茶杯都拿不出。钱交给阿根后，我没有久留便离开，在那个雨夜里，一边开车一边流泪，为不幸的阿根和阿根的家。

    这是我第一次心疼阿根，心疼他过得如此凄惨，那一年是2013年，阿根33岁，娶了两个老婆都离婚了，身边带着一个七岁大的女儿。

    今年的生意很不好，我所做的行业已经处在夕阳阶段，为此我经常惶恐不安。前阵子因为款项的问题，和合作了好久的人发生了点矛盾，纵使我占有百分之一百的道理，却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护的理由。突然之间觉得几年无偿的付出都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再加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一下子感觉到人心的冰冷……

    这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阿根。心情很乱，情绪很低，很害怕会变成阿根，变得颓废不振。于是我天天去公园运动，经常找好朋友聊天倾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情又逐渐变得开朗……

    如果阿根在遇到困难时会找朋友聊天倾诉，能经常到大自然走走看看，透透气，他也许就不用进嘉康医院了。每个人都会有心灵脆弱的时候，只有借助朋友的安慰和开导，才能更快让脆弱的心灵变得坚强，变得更加能承受重量。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没有朋友，没有倾诉者，除非你不想过得幸福，过得坚强！

    希望阿根早日恢复健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QQ/微信：27430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