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念 ——写在2016年父亲节前-张维耿-时空博客-梅州博客-天下客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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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念 ——写在2016年父亲节前

我的思念

——写在2016年父亲节前

今年6月19日是父亲节，我不由得怀想起逝去多年的慈爱的父亲。父亲在我11岁那年就去世了，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时常浮现在我脑际。

父亲曾告诉我，他十多岁就系根裤头带，只身到江西赣州去谋生。过了几年，从兴宁买回两台老旧织布木机带往赣州，就在城内纸巷租了间平房织土布卖，还在那儿成了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土布好销，日子过得尚好。大战结束后，洋布大量涌入国门，土布卖不出去，就把木机闲置阁楼上了。那些年月，父亲找工作不容易，要靠母亲织毛线衣帽等来帮补家用。

我想起了父亲带我头一回吃香蕉的往事。那是我两周岁多时，父亲牵着我的小手上街，走进一间水果店。父亲买了一只果子，告诉我这叫“香蕉”。只见他剥开皮，先尝了一小口便递给我。我咬了一口，真香呀，比起先前吃过的西瓜、桃子还要好吃。我津津有味地再吃了几口，没了。正寻味儿，父亲把香蕉皮丢进果皮箱，赶忙抱着我离开了。在回家的路上，父亲说：“这香蕉是从老远的广东运过来的，好贵啊。你喜欢吃，以后我就带你回广东吃香蕉去吧。”

赣州市地处章、贡二水交汇处，有宽阔的江面，每年端午节，赛龙舟就在那儿举行。节日一到，我穿好新衣服，胸前挂上姐姐缝制的小香包，跟随父兄来到东门城墙脚下。龙舟比赛开始了，父亲就把我抱举到城墙上去观看。咚锵咚锵的锣鼓声，激励着壮士们奋力加速前划。一到冲刺紧张时刻，看客就在岸边高声呐喊助兴，令人兴奋万分！

有几年，父亲在赣州戏院找了份理账的事做，偶尔带我们小孩去看戏。有一回，父亲领我和姐姐去看电影，那时的电影是无声的。姐姐告诉我，这晚放的是“猪八戒上上海”。坐下不久，戏院的电灯熄灭了，漆黑一片。接着听见嗒嗒嗒嗒的连续声响，远处银幕显出了画面。开始是洋文，继而是汉字，最后才是动画。只见猪头人身的八戒坐在马车上，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奔跑。放了一段，又是洋文，汉字，动画，猪八戒来到了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如此反复，演绎出猪八戒在大上海的许多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还记得有一年儿童节夜晚，父亲带我到赣州中山公园去看免费电影。那晚放的是《米老鼠》，父亲让我骑在他脖子上，远望米老鼠窜来跳去的活泼生动画面，虽是无声，却十分有趣。

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楷书写得尤其好。记得我三周岁那年，父亲剪了许多方块纸板，写上工整的正楷毛笔字，教我一个一个地认字；还轻握我的右手教我执笔写毛笔字，从描红练起，再到摹写。到我四周岁时，我已能认得三百多个汉字，可以离开字帖写毛笔字了。1936年秋，我未满五周岁，父亲看我有了些识字和习字的根基，就领我到离家不远的嵯峨小学去报名。经老师测试，应允我不经幼稚园直接读一年级。开学那天，父亲一大早替我穿好校服，背上书包，领我到孔圣人庙，对着夫子像恭恭敬敬地行三鞠躬礼。然后带我到小学，见过班主任老师，就到教室上课去了。第二学期，儿童节晚上，全体学生到校外街巷提灯游行。老师看我长得矮小，把我领到幼稚园队列，给我围上白色围嘴儿，留在校内提灯转了一大圈。

1938年，父亲失业了。这年暑天，叔父从梅县来到赣州，一起商计回梅县老家的事，决定三哥夫妇和侄儿留在赣州，父母亲带我们三个儿女，在叔父陪同下回梅县去。我们乘船从赣州出发，沿贡水逆水行舟至筠门岭，再转乘货车回广东梅县老家。没想到遇上枯水期，民船一路搁浅，有时一搁停就三四天，竟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抵筠门岭。记得民船停靠会昌县白鹅镇时，父亲牵着我的手，上岸去逛街，还采购了不少食品和日用品带回船上来。

父亲回到梅县把家安顿好，经亲戚介绍，前去兴宁县城的一间染坊管账。每年儿童节，父亲都买了好多笔墨，还有毛边纸，把它裁截装订成习字簿，从兴宁带回家中，分送给同屋的孩子们，勉励大家好好读书写字。

1941年小学放了暑假，父亲带我乘车到兴宁去玩儿。我一踏进染坊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染料气味。父亲住大门左旁的小房间，又阴暗又潮湿，屋里的蚊帐和挂墙边的毛巾都是黄黄的。染布的废水就排到后院的水塘里，工人还把水塘里的大蚌捞起煮来吃呢。

父亲在兴宁染坊干了三年多，感到浑身疲乏无力了，这才回来家里养病。延请中西医来家诊治，没见什么起色。见父亲每天早饭后到阁楼跪向观音菩萨诵经礼拜，祈求保佑，不想病情越来越重了。后来腹部肿胀，出现腹水；不久双脚也肿了起来，还有积液渗出。俗话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一天晚上，父亲被抬出了上厅，躺在门板上面呻吟，话已说不清晰了。到第二天傍晚，父亲把我叫到身旁，断断续续地说：“儿啊…要…勤奋…读书…”，然后哼了几声，头一歪咽了气。现在看来，父亲是因为长时间生活在染坊里，受空气污染和食物污染引发肝脏中毒，导致肝硬化，肝腹水，最后肝昏迷而去世的。

父亲离世后，我们一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直到解放后，我家的命运才与千万穷苦人家一道逐渐向好。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真是“往事如烟”啊。经历过许多艰难困苦的岁月,我更加懂得父爱的珍贵。在父亲节来临之际，也就不禁更加思念我亲爱的父亲！

（2016-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