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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债累累的写意


负债累累的写意
 


这天的雨来得更为滂沱,一如我的心情.我离开这里,不假思索地干脆利索,至于所去何处却未曾细想过,只是觉得在维护所谓的尊严和人格.这个小站台只有一班开往县城的慢车,其他都是不拉人专运煤的.所以候车的时间是如此漫长,候车室除了工作人员就是我一个了,可我没觉得自己是个人,至少在这座小山包里.

“喂,我走了,别挽留我了,以后我们也再不相见了,也别问为什么,你要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爱你的”,我在这小山包打了最后一个长途电话。

小山包是县城以外的省边境线,叫牛头山。听当地的人说,牛头正面是浙江,牛头背面是安徽,所以同在一条街上打电话你得问清楚是哪个省的线路。那个山包挺偏僻,一座山包高得遮挡了人们向外看的视线,第一次到这里,隐约间就觉得自己选择了井底之蛙的生活。

我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在事情过去七年之后我开始深究起来。




“今天来个陪客小姐,看上去又傻又笨,还很呆板的”。
“是啊,我跟她聊过天,老板娘说她有19岁,她自己说只有15岁”。
茶餐厅里的服务员们在私下议论这个小童工。说起这家茶餐厅,不得不提的是,它由一家小面馆改行好几次,也装修了好几通,改到现在老板娘就招聘了几个陪酒小姐来唱歌跳舞陪客拉生意,后来老板娘招聘来的服务员都能陪客人咪点小酒。在老板娘眼里,钱是万能的,能买通一切,但除了我这个自视清高的傻丫头,于是老板娘就把我这个三朝元老赶到厨房里帮忙洗菜、摘菜,厨房里的伙计是承包的,所以每月都能私底下再发给我一个红包,在那段漂泊的岁月里,我能拿到800元一个月算是很不错的了,所以,苦点、累点、脏点,我也依旧坚持着。

这年冬天,我的身体极度虚弱,也许长期营养跟不上。一个多月拉肚子,一个多月流鼻涕,一个多月淌鼻血,一个多月头晕目眩。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处神经错乱了,总觉得自己大概撑不了多久了。我狠心搬离宿舍,在郊外租了一间房,里面有现成的家什。800元钱去掉房租和伙食,还有公交、通讯费用,所剩无几,每月也只能存下100元用作急需储备,比如看病、比如借钱给小姐妹,比如积攒下来寄给远方的妈妈。



“姐姐,我帮你削南瓜皮吧!”大家都在议论的15岁陪酒小姐这天主动跑到厨房来讨好我,我不知道自己对她能有什么利益,她赚得钱比我多,她的家就在当地县城外的边境,叫牛头山,是个矿山,那里的人们都做生意。

“谢谢,不用的,我自己来干吧,这里脏,你去前厅沙发上坐吧”,为了坚持自己的人格与尊严,我从不与她们接触,老实说,我嫌弃她们!她们那双酥手除了数钞票外还掏陌生男人的裤裆,她们那张嘴涂满欲望的口红,诱惑偷腥的过客,贪婪地吮吸着铜臭味。
“姐姐,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哦,没事,擦鼻涕时下手太重了,鼻子里面破了,大概天太冷了,血流了都不凝固”。
解释的时候我鼻头一酸,这种问候好久都没有经历了,有些难捱的酸楚涌上眉间。
“姐姐,你坐下歇会儿吧,我帮你洗。”
“不用的。这都是常事,也不是什么大病。你今天咋想起到后面来转悠了?”我有些怀疑她来接近我的目的,我也有些怀疑她是被骗来做这个行业的。她来这里上班一周了,一直穿着那套左丹奴的运动服,白色都变成黑色了她也不换,再看她的头发油得都粘成一缕缕的。

“我今晚能去你那里借宿吗?实际上这一周晚上我都没有地方睡,出台的钱没挣到手,人家怎么老是把我赶出来,单选别的漂亮姐姐啊?”小童工一边凑过来帮我摘菜,一边嘀咕着。




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我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带着小童工回家。一路上跟她讲起初中课文里的经典,兴致畅然时还高声朗诵几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终于到了小屋外,气喘吁吁,摸黑掏着钥匙,总也看不见,觉得天旋地转。

大概是太累了,一直紧绷着那根弦。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老板娘站在窗前抹着眼泪,她在电话里用方言汇报着我的情况,我听了个一知半解,似乎是在说我得的病不轻,医生交待留院观察一周再说。我将被子往上拉,盖过我的脸。这时候的被子就象一个宇宙圆盘上的盖子,隔离了我这个人和别人的心,我开始忘记了痛苦,也不再计较得失,更不必去想流鼻血的原由,妈妈的身影也不再浮现。如果我没有从被子的世界里走出来,那么,今天的世界就不应该如此,我就不会落魄地从牛头山那疙瘩小地方回来。

出院时,自行车不见了,租房也被退了,几套换洗衣服也不翼而飞。老板娘告诉我,那个小童工是个骗子,她妈妈在一星期前的晚上通过110巡警找到她的,临走时我向她要你的东西的,可她说自己会回来还给你。老板娘一边泡了杯热茶递给我,一边叮嘱我凡事要多留心,遇人要多留意。她的言外之意是说我傻,被一个小童工卖了,可笑的是,我被卖了还仍然相信她是好丫头!




生日,我从未庆祝过自己的生日,苟活23年,对母亲来说我这23年无非对她是一种无休止的干扰。从出生以来我就贪婪地汲取母亲的乳汁,后来又开始漫天要价地生病住院,再到后来的资历投资,最后竟落得我今生偿还不起的下场。我真的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我欠了母亲一屁股债,还是母亲从生下我的那天起就已开始负债累累。这个过程让我23岁的脑瓜子搅得有些疼!

“妞,小童工带着男朋友来找你了”,老板娘扭着水蛇腰摆到我面前,漫不经心地露了一句。
我抬头将一把苋菜扔进水盆,眉稍掠过一丝欣喜,我想自己坚信的东西应该就在她今天来时的心意里。

“姐姐,生日快乐!我这里有800块钱,全部给你,谢谢你救助我,在你生病的时候我没能照顾你,真的很对不起……”,“别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相信你是好妹妹,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抱着哭成一团,一如三个月前的寒冷夜晚。曾经我们是捱不过寒冷、孤寂的冬夜,而今我们却是抵不过真情流露的挚热、甜蜜的此刻。这是平生第一个庆祝过的生日,她带着我游遍了牛头山这个小镇。




“谢谢你救了我女儿,是你让我女儿走出了堕落,不知道你为何这么窘迫,但从你的为人来看,你应该是个善良、诚实、有修养的女孩子。你就留在我们店里帮点小忙,生意空闲的时候你就帮我管管女儿,我一个月给你一千块钱,怎样?”

突如其来的谈话,来自于小童工的父母。他们似乎是特地来报恩的,但我仅仅是提供给她一个住的地方以及一些食物和几件旧衣服而已,我甚至最基本的温暖都没有给过她,我还连累她一起帮我洗菜干杂活,我把人家的千金小姐弄得跟流浪儿一样,真是惭愧至极,所以我没有吭声,只是抬头冲着他们笑,抿嘴一笑而已。

小童工,不,现在该改口叫她名字了。对了,她叫牛小娇。阿娇硬是答应她的爸爸,说我一定会去的,至少在她家不用如此流浪,也不用受老板娘欺负,更不用在夜里冻醒抱着被子哭到天亮。我累了,自从那次住院以后,我觉得真的累了,我多想找一个温暖的家歇息下,当然我不敢回自己的家,因为我的债还不知道怎么还。

小店里的生意很是红火,我专管冷冻专柜,阿娇也来帮我,一站就是一整天。从早上四点半起床到晚上九点睡觉。我跟阿娇商量着后天回县城一趟,我必须得去给我妈寄一包松子,阿娇次日往我包里塞了一斤红菇。



“说吧,你拿了我们家多少红菇?你照实说吧,我们不会怪你的,但是我们要求你立即离开我们家,因为你继续呆在这里会把我女儿带坏的,你让我们真失望!”

我没说话,一句都没说。我只是保证明天早上一定离开她们家。对于这里,我本就是一个不速之客。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到底是谁带坏了谁?是他们的女儿带坏了我吗?红菇是她偷来给我的,我以为红菇不贵,不值什么钱,带点也没事,是我的疏忽害得阿娇犯错了。是我带坏了阿娇吗?可我真的是没想到要带坏她啊,我没有偷,我甚至还鄙视偷窃,但我认为她拿家里一点东西不算偷。乱了,一切都乱如麻。割断了吧,就当从没认识过她。

站台上,我拨通了阿娇的电话。
我告诉她,你的红菇我没拿,放在厨桌上了,以后你也别拿家里的东西送人,好吗?
姐姐要回家了,回家还我妈的债去了,你也得在家乖乖地,好好还债吧!



记:人生是一个获得与支付的过程.经营不善,你将全盘输尽,负债累累.我们或许忽视了财务以外的债务,但当你真正理会时,债务早已压得你喘不过气来.轻松地活吧,多提醒自己,别积聚太多的情债,有一点还一点,学会适时感恩.

感恩节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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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回复 发布者:春光明媚(^o^)/~
2007-12-04 22:52
这是真人真事吗?还是你的感恩节小笔?不管怎样都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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