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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悠悠宫下水
蜿蜒梅江乘兴南来,渐入佳境。在梅州城区至松口不足百里的河段,悄然融合了五道支流。这五条小蛟龙可谓“家家抱荆山之玉”,在一方山水间流光溢彩。从南郊梅塘湾顺流而下,率先加盟的是来自粤赣边境的程江水。这条与梅城百姓亲近的小河,千百年来春风骀荡,此乃“以德化人”的南粤先贤程旻馈赠;由古典学堂东山书院门前汇入梅江的周溪竟有无边法力,毅然托起群星璀璨的攀桂坊,两岸琅琅书声与淙淙溪水一样源远流长;风光旖旎的石窟河与锦江春色交相辉映,画山绣水孕育了岭南才子宋湘的锦绣文章。发源于闽西的松源水豪气充盈,鳞鳞波光闪烁着抗元民族英雄蔡蒙吉的英名…时人惊叹,此三省边陲之地,人文荟萃也。 假如一一铺开,难免纸短话长。在此还是单表一枝梅城东南的白宫河罢。 巍巍明山衍生了无数涓涓小溪,走过曲曲折折的沟沟壑壑,形成鲤溪和合溪两道流水,催生了一条走势奇异、名称洋气的小河。 宫下水、向西流,曲曲弯弯入梅江。你为文化梅州奉献了怎样的人物和故事呢? 我以前知道的白宫,不外乎河水西流和华侨众多,是梅州市重点侨乡。后来受命采访当年梅县“山歌剧书记”志瑶伯,才逐渐有了一些了解。志瑶伯说,喝了宫下水,你的梅县客家口音方显得字正腔圆。这里诞生了挽水西流的山歌故事,它让乡情乡音揷上翅膀四海传扬。话说清朝末期,家在东郊小溪唇的黄遵宪因戊戌风波丢了乌纱,归隐后融入客家山水。他对“每以方言设喻或作韵”的山歌”情有独钟。有一天,他沿梅江顺流而下,来到明山环抱中的白宫镇。黄遵宪走村串户、探幽访胜,夜闻高亢嘹亮或如泣如诉的山歌,在岗头溪尾、田头地角彼此唱和、余音袅袅。不由流连忘返,感叹“天籁难学也”!于是,吃遍洋面包的黄遵宪又还原为乡土诗人,他躬身舀起一勺悠悠宫下水,浇灌了一部词采华茂的《人境廬诗草》。 翻开诗人遗著,先读那座山。令人抱怨水转山不转— “送郎送到牛角山,隔山不见侬自还。今朝重到山头望,恨他牛角弯复弯。” 再唱这条水,让你哀叹流水好无情— “催人出门鸡乱啼,送人离别水东西。挽水西流想无法,从此不养五更鸡。” 情天恨海,演绎神奇。顺流西下的一叶扁舟,把贫穷的乡亲驮向外面的世界。若干年后,淘金归来的番客捎回abc和红毛灰,将传统老围屋重新分解组合,构成新颖别致的楼宇,形成中西合璧的景观。 去年中秋,我陪同珠三角的朋友游了一趟白宫。他连声对我说,明山嶂好雄伟、联芳楼好排场,牛角屋演绎了残缺的美。我答道,还有西去的宫下水联接五大洲四太洋,这里蕴涵了长长的悲欢离合和无限的创造灵感。 悠悠宫下水,无情却有情。这条源自巍巍明山的水激励客家儿女走向海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这条走势奇异的小河孕育了客侨文化的奇葩。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公元1919年,本地的一位农家少年林凤眠从这里出发,西赴欧州求学。他融合中西艺术的精华,独辟蹊径取得真经,成为一代美术大师。而在家乡梅州,他却是一个“迟到的名人”。林凤眠是一个谜。我不止一次听广东的文艺评论家李钟声(原籍梅县)叨念:林凤眠为什么不回故乡?他晚年寓居香港,离家不过一天的车程。是呵、是呵?!包括笔者在内的不少梅州人亦心存嘀咕。一生坎坷的林凤眠、以“诗意栖居”为人生理想的林凤眠,为何一朝别后与故乡无缘再见?如今斯人已经作古,可谓“心中有病么人知。”了。笔者大胆猜测,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怕更多的是“买梨莫买蜂咬梨”吧? “挽水西流想无法”,还是暂且搁置这个话题,走近春天的白宫河吧。志瑶伯说,上游的鲤溪,是挽水西流故事的原生地,累累乱石中跳跃着受伤的鲤鱼。伤鲤,伤离也。这里安放了哀怨香魂,年年岁岁与溪流一同咏叹。我沿着小溪来回奔走,走进往事走向山野。我挎着长枪短炮跟踪潺潺流水,我左顾右盼捕捉旧日村庄、今日园林,我暗自感叹“时移世易,往事如烟。” 这块土地已经变身为梅台农业合作示范园,它有一个土洋融合的名字—阿鲤廊。进入镜头的是大海那边飞来的种苗。尽情吮吸鲤溪水,两岸血脉紧相连;彩色园地里有古代的、现代的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凸显都市村庄风范;还有摇头摆尾的供人怀旧的水车,撩起一缕淡淡的乡愁。抬望眼,游人如织,姹紫嫣红的格桑花尽情怒放… 小河流过阁公岭,这里是林凤眠家门口。经过近年来重点治理,这条昔日为污染所苦的小河咸魚翻生。眼前风生水起、春潮澎湃,两岸苍郁的枫杨林摇曳起舞,一股脱俗的贵气恣情弥漫。一座领异标新的林风眠画廊正在北岸动工兴建。悠悠宫下水,呼唤魂兮归来。 宫下水、向西流。我的耳旁又不时回响着“天籁难学”的歌声—“催人出门鸡乱啼…”继而摇头苦笑,这旧时的歌谣太古老、太感伤。我们应当有崭新的歌谣,祈盼今日音乐家谱写一曲新歌,一曲让旧人和新人都绽开欢颜的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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